刘疆：为什么要进行公证文书改革

来源：admin 2016-11-23 16:30:00 浏览次数：1551 次

拉丁鹰邀请我参加本次沙龙并做一个演讲，首先非常感谢拉丁鹰的盛情邀请。但是，公证文书改革对我而言，一直就是一个非常纠结的话题，因为在公证理论研究这个特殊语境下，我们所称的“公证文书改革”主要就是指公证书格式的改革。而公证书格式是公证活动最主要的外在形式，众所周知，司法活动的外在形式通常是不轻言改革的，而且恰恰相反，司法活动的外在形式往往追求的是稳定、不变甚至追求古老、追求传统，而不是追求创新。看看各国的审判活动，从法官的法槌、到法官的法袍，以及西方法官的假发，越是古老的形式越能彰显法律的神圣和尊严。因此，我对公证文书改革一直持有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态。况且，我们的公证文书没有几个字，最简单的定式公证书只有三五十字，最复杂的继承公证、保全证据公证书通常也不过一二千字，可是我们自2000年开始进行公证文书改革，已经改了十五年了，至今仍然是“只有进行时，没有完成时”，有这个必要吗？公证文书改革又不是房屋拆迁，没完没了改革不可能拉动GDP，公证文书不改革行不行？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改革公证文书。我接到拉丁鹰的邀请之后，从正反两个角度思考了这个问题，认为虽然频繁地改革公证文书不是一件值得推崇的事情，但就目前公证文书的状况而言，的确是需要继续改革，因为我们的公证文书存在以下问题：

首先，我们有些公证书外貌不好看，让当事人感觉性价比太低，继承公证书尤为严重。继承公证书是公证书中收费最高的公证书，当然，也是公证员付出劳动最多、承担责任最大的公证书，但是，公证处收了当事人一大笔公证费，自己也为此忙碌了若干天，到了最后，递交到当事人手中的公证书却只有薄薄的二页纸。当事人往往感觉很不好——“啊哦，我给了你好几千元，你就给了我这二张纸？而且这二张纸上还有半张是记载着我给你提交的那些证明材料，这也太宰人了吧？”当然，公证员听了当事人的抱怨也感到很委屈，“你不能只看我给你的公证书，我为了制作这二张纸的公证书作了大量的核实工作，案卷有好几十页纸呢？”可是，你公证员并没有把案卷发给当事人，只是发给了当事人二张纸的公证书，你要是把案卷发给当事人，当事人不就感觉物有所值了吗。这一点我们应当向注册会计师学习，我做公证处主任的时候，每年都聘请注册会计师来做审计，二个会计师忙碌半天，收费一二万元，也够贵的啊，但是，过几天人家交到我手里的审计报告有三四十页纸，拿到手里沉甸甸的，让我心里感觉很不错。但翻开仔细一看，除了第一页是会计师写的，剩下的都是从我提供的账本、凭证中复印的，甚至连会计师的执业证复印件都装订在里面，也就是说“干货”实际上只有一页纸，还不如我们的继承公证书“干货”多，但是，因为是装订成厚厚的一本“书”，通常当事人感觉还是物有所值的。因此我说，“我们的公证书长相太难看，简直就是偷工减料。”所以要改革，要学习注册会计师的验资报告，要在外观上整的“高大上”一点，让当事人感觉“物有所值”。而且这点很重要，丹宁勋爵不是说过一句令法律人脍炙人口的格言吗，“正义不仅要实现，而且要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”。因此，公证书也一定要改的好看。

其次，我们有些公证书内容不好看，例如，刚才我提到，我们的继承公证书说了一大堆当事人提交哪些证明材料，但讲到我们如何核实的时候往往简单地一笔带过，更没有叙述公证员是如何判断证据、如何认定事实，我们收了公证费都干了啥，这多么重要，结果，公证书中都能省略则省略了。当下已经不流行做了好事不留名了，而是流行“低调做人，高调做事”，做了工作就要摆到桌面上来。当然，就文书内容而言，继承公证书还不算最难看的，内容最难看的当属遗嘱公证书。看看我们公证的遗嘱，往往就一句话，“我把属于我的位于XX路的房子遗留给我的大儿子XXX”，为什么给大儿子，不给二儿子？难道除了财产，就没有一点别的事情需要交代了？这种公证遗嘱的内容不但难看，简直就是无情无义。当然，这不能责怪公证员，我们的《公证遗嘱细则》就规定“遗嘱一般不得包括与处分财产无关的内容”，但是，看看境外的公证遗嘱，我们公证遗嘱的内容实在是太生硬。台湾的公证遗嘱往往会这样交代后人：“我把房屋遗留给大儿子，因为他一直与我居住在一起，照顾我的晚年生活；我把存款遗留给我的二儿子，因为他经常来家中看望我，孝心可嘉；我就不遗留给女儿遗产了，因为在女儿出嫁时，除了应给与的嫁妆我都给了，因为她结婚时购买房屋缺少钱款，我又额外给了女儿一笔首付款，所以，此次立遗嘱分配遗产就不再给女儿遗产了，希望女儿理解……”除了处分财产，遗嘱最后还有还一大推诸如希望孩子同心协力，夫妻和睦等等嘱托。看看这样的公证遗嘱是不是比我们的公证遗嘱内容要好看一些？

第三，我们有的公证书格式不好用。典型的事例是定式公证书第34式，规定证明了“签字、印章属实”，就不能再证明“译本与原本相符”，但在实务中,俄罗斯、哈萨克斯坦、土库曼斯坦这三个国家又偏偏爱较劲，非要在适用34式出具的公证书中载明“译本与原本相符”，结果逼得公证处只好出具三连号的公证书，第一份公证书证明当事人在声明书上的签字属实，第二份公证书证明声明书译文与原文相符，第三份公证书证明前两份公证书的证词译文与原文相符。每当遇到这种情景，即使当事人宽宏大度，没有抱怨，但我作为公证员总是感到忐忑不安，这不是明摆着有“宰客”的嫌疑吗？

第四是有些急需的公证书格式没有制定，典型案例就是补正公证书至今没有法定的格式。

啰嗦了怎么多，总之，正因为我们的公证书格式还存在不好看、不好用、格式不齐备的问题，所以还要继续推进公证文书改革。但我也同时由衷的希望，我们能够尽快完成公证文书的改革，决不能只有进行时，没有完成时。如果我们总是不断变化我们的文书格式，无疑就如同一个时尚少年，总是在不断变化自己头发的颜色，这只能表明，我们这个行业不够成熟。谢谢大家！

（选自公证文选）